“李柯今天請假。”他接起電話後，直抒話臆。

唐砂一楞：“請假？為什麽？”

李亦安握著手機，深眸垂落在車窗外站在墓碑前李柯頎長身影。秋風蕭條，落葉紛揚，寂寥蔓延。

為什麽？

他該回答嗎？

該回答因為今天是李柯父母的忌日？

唐砂......會關心這些嗎？

不等李亦安回答，唐砂又焦急開口：“我有點事想和你商量。”緊而又補充一句，“關於李柯！”

倏然，李亦安垂下毫不掩飾的失落眼眸，聲音冷淡：“似乎你除了李柯的事情，恐怕也別無他事想要與我商量吧，唐老師？”

赫然，唐砂臉色微變。

李亦安這句話，諷刺大於不悅。

李亦安側著臉，不是那麽平心氣和地繼續道：“唐老師請說吧，速戰速決。”

“李亦安，你又抽什麽風？”唐砂再也受不了他這種要諷不諷的語氣了，很刺耳，也很堵心。

李亦安。

三個字讓他呼吸一沈。這應該是唐砂第一次叫他全名，比起那句句刺耳而又故意的‘李先生’確實順耳很多。

伸手摁著疲倦的眉心，將目光從李柯身上抽了回來，這才恍覺自己剛才對唐砂說的話。

沈默良久，他道歉：“抱歉，我並非故意。”

電話那頭的唐砂聽著李亦安倦意連連的道歉，略微一楞，緊接著問他：“是發生什麽事了嗎？”

向來精神奕奕的李亦安，就連慵懶的語氣都讓人覺得淩厲，今日居會這般怠倦。

遠處的李柯已經轉身，徒著不疾不徐的步子向賓利這邊走來。

李亦安摁下車窗，任由清風吹拂臉龐，找回一絲清醒，略微沈吟：“沒有。”

“是嗎？”唐砂有些狐疑。

“是。”他否認到底。

“你在哪？”

“做什麽？”

“我有事找你。”

“我沒空！”

“李亦安，我真的有事找你！”

“關於李柯？”李亦安不假思索地反問，似乎不需要任何理由。

“……是。”唐砂回答的有些艱難。

總覺得李亦安不希望自己找他談李柯的事情。

李亦安握著手機默了片刻，繼而出聲，音道清冷，語調低沈，遮掩著話語中那若有若無的情緒：“你到修車廠來，我半個小時候到。”

得到他的應允，唐砂呆楞了片刻，她以為李亦安會拒絕的不留餘地。

唐砂比李亦安先十分鐘抵達修車廠。或許是他和老胡打過招呼，唐砂一到，老胡就領著她去了之前的那個辦公室。

“七爺待會就到，唐小姐稍等片刻。”老胡說。

唐砂點頭，然後翻開手裏的兩份答題卡，沈了沈呼吸，讓自己保持平靜。

既來之，則安之。

李亦安向來守時，說半個鐘便是半個鐘，一分鐘也沒有多耽擱。

他自徑進辦公室後，關上門，斂下狹長如墨的眼眸看了唐砂片刻。

“說吧！”他開門見山開口。

唐砂擡眼看風塵仆仆的李亦安，單薄的襯衣有些濕潤，像是沾染了露水。他走前至對面，一陣清涼撲面而來，他去過陰涼之地，毋庸置疑。

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看了半晌，抽神，將手中兩份答題卷遞過去，說：“這是李柯的卷子，他只填了數學和英語的答題卡，單單是這兩科就已經是滿分了……”

說到此處，唐砂很有技巧的停頓。

李亦安接過後瞟了眼，接著擡簾看唐砂。

唐砂會意後，說下半句：“既然你可以讓他返校上學，能否讓他在高考之前認真讀書？”

“這就是你要和我談的事情？”李亦安反問，說話時候他將衣袖的扣子解開，翻了幾卷，將衣袖挽到手肘。做這一些列動作時候，深邃眼眸緊迫，盯著唐砂，晦暗不明。片刻，伸手解開襯衣最上面的兩顆紐扣，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撥，襯衣的領子便敞開了。

話罷，唐砂條件性皺眉，抿著唇點頭。

突然，李亦安沈默了。

這讓唐砂更加躊躇不安了，雖說李亦安不是話密的主，可也會偶爾的幽默感，和他說話似乎沒有這般冷場過。

“他……”寂靜空間，唐砂打破沈默。

李亦安擡眸看來，目光凝重，一手撐著沙發壁，手掌虛撐著半顆頭。

沈默良久後，唐砂問出口：“他為什麽請假？”

李亦安面色凝重，沒有回答唐砂的問題，只是擡簾看了眼手表，說：“時間不早了，我讓老胡送唐老師回去。”

他有意地回避著回答她的問題，眉間盡顯疲憊，唐砂心底劃過一絲不明情愫，既然他不想多談，她亦沒有勉強。

“不用了，我自己回去便可。”

“你的腳行動不便，我讓他送你。”李亦安不容置喙道。

唐砂默。

沒有和李亦安達成協議，心情早就落到負一層B座了。

臨走前，唐砂隔著偌大的玻璃墻看李亦安，他正提手抽煙，煙霧縈繞，迷離臉龐。向來古人都是借酒消愁愁更愁，奈何李亦安這個半古不古的人像是喜歡借煙消愁愁愈愁。

最終還是沒有忍住，再次推開玻璃門。

李亦安目光聞聲而尋，隔著煙霧看不清楚唐砂那張精致的小臉，只能看見她擰起秀眉，面露擔憂。

她問：“李亦安，你真的沒事嗎？”

今日在電話裏，他明明很是萎靡。

她去而覆返，話語間透著關心，毫不掩飾。

李亦安敲了下指尖，敲掉一些煙灰。瞇眼盯著唐砂，情緒萬千，為何她總是給他意外。

默了片許，他漫不經心地回答：“這幾天有些忙，有點累。”繼而把煙掐斷在煙灰缸，突然問唐砂，“有什麽東西可以解乏？”

解乏？

唐砂眼睛一亮，點頭：“有！”

午後陽光，李亦安隨同唐砂走進她家附近街角那家咖啡廳——驢吧。

唐砂喜歡坐在外場，看人工池裏面電動噴泉和小魚自由自在的游著。

這裏看不見慵懶街道上人們行色匆匆的腳步，聽不到嘈雜的喧鬧聲，取而代之的是那緩慢的輕音樂，舒緩著血液的流動。

唐砂要了兩杯濃縮咖啡和兩份提拉米蘇。

“耽擱你許久時間，請你喝下午茶算是補償。”她對李亦安說。

咖啡廳的光線向來柔和，縱使李亦安淩戾，也被斂下許些棱角。

盯著阿德端上來的兩杯濃縮咖啡，李亦安微皺眉擡簾看唐砂問：“這就是你說的解乏方法？”

“試試看，或許有效！”

李亦安對唐砂這個方法完全不抱希望，卻也陪著她喝了兩杯咖啡。

上甜點的時候，李亦安直徑將自己的蛋糕推給唐砂，說：“我不愛吃甜的。”

“這是低糖的，不是特別甜，嘗嘗？”唐砂擡著一雙滿眼期待的眼睛。

李亦安幾不可察皺了皺眉，又將蛋糕拉了回來，撥了一口嘗，倏然，擰起的眉宇更加緊促起來。

“太甜了。”他嫌棄說。

“哦……”唐砂拉了一個長音，然後鼓著腮幫子埋頭吃蛋糕。

她覺得一點兒也不甜，明明是他口味太挑剔了。

隨著舒緩的輕音樂，李亦安竟不知覺地合上雙眼，小睡了半個小時。

醒來的時候，唐砂還坐在對面，只是手中多了一本書，低頭看著。

她看書的神情極為專註，微卷的睫毛偶爾扇動，眼睛循序漸進，一行又一行地轉換。不少的光暈落在她嬌嫩的唇上，唐砂今日穿的是娃娃領的襯衣，奶白色，衣扣被整齊的扣個一絲不茍，領口處綁了一個黑色的蝴蝶結，看上去有一種禁欲的美。

許是她感覺到李亦安的視線，擡簾望來。

四目相對。

“醒了？”她問。

“嗯！我睡了多久？”他問。

唐砂擡手看了眼表，頓住半晌，緊接著擰起秀眉，晃了晃手，片刻後，秀眉兩端愈發的緊促起來。少傾，擡頭，甚是無奈：“我的表壞了，不過估計半個小時左右。”隨著，她捏起已經看過的書頁，“瞧，我看了這些頁了。”

李亦安睡過一覺，倍感精神，伸手整理了下衣襟，說：“你解乏的辦法實在不敢恭維。”

唐砂：“……”

她承認，是她的錯。

天底下，能在喝過兩杯濃縮咖啡後立即睡著的人，也只有李亦安了。

“總覺得你今天心情不好。”

唐砂說著，撥了小塊蛋糕餵到嘴裏。

李亦安凝視著唐砂，目光幽深。

唐砂會意他視線含義，立即解釋：“我只是感慨一下，不是要逼問你的意思。”

“很喜歡吃蛋糕？”他問唐砂，好像這是第三塊了。

唐砂點頭：“甜食可以讓心情變得好起來。”

“你怎的就心情不好了？”剛剛還一副要和他談判模樣，精力無限，完全沒有心情不好的狀態。

“大概是突然想起一些事情，牽動情緒，感慨萬千吧。”唐砂說的有些惆悵，因為這個咖啡廳，就這個方位，遠眺而去，對面那四人座，正是那晚艾景溪出現時刻他們所坐過的位置。恍然，情緒萬千。

“何事？”他問。

“往事。”唐砂答。

“何等往事？”他追問。

“情感往事。”唐砂繼續答。

“前男友？”語畢，唇角微翹。

唐砂怔滯地看他那微微上揚的唇角，此刻，總讓人覺得他的唇線柔和，默了晌，唐砂點頭承認：“對。”

李亦安清眸一泛，艾景溪？

不由地，來了幾分興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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